小环从自己到京城后去往靖安侯府照顾小姐日常说起,说到小姐为照顾公子在京郊被流民所强时早已泣不成声,钱氏惊惧之后也是泪如雨下,沈良则双目赤红,如一头发怒的狮子。小环又将小姐如何养病,公子病好后将小姐接到钱府,小姐发病等都一一告知,还特别说明小姐似是只将与李元恒之间的情意忘记,以及公子也再三叮嘱暂不可在小姐面前提婚约之事。至于靖安侯府妾室入府的事她没有说,眼下老爷夫人初闻小姐遭遇,正是心疼懊悔的时候,这事再大也是小事,她不欲再为他们添堵。沈良从始至终不发一言,钱氏则默默流泪,等小环将事情说完,又再三叮嘱她照顾好女儿,便让她回了沈柔止院子,只留夫妻俩相对无言。待暖阁中的蜡烛将要燃尽,沈良才对自己的夫人说道:“先听毅儿的,止儿看似顽皮,实则心性坚韧,我想她终有一天会勇敢面对,再说,哪怕她一辈子不嫁人又如何,还有我们和毅儿,安稳地过一生也不是问题,睡吧,莫哭肿了眼,让女儿担心。”一夜无话投其所好翌日清晨钱氏红肿的双眼终是惹的沈柔止起了疑,她紧蹙着眉头望着在一旁端坐的父亲,眼神如有实质直将沈良盯得如坐针毡,沈良颇有些无语,也不知如何辩解,站起身整理整理衣摆,道:“我上衙门去了。”竟连早膳也不吃了。钱氏怕女儿追问,急忙道:“娘没事,快用饭吧。”一副不愿追究的样子。沈柔止知道哪怕父母再如何恩爱,也有上牙打下牙的时候,儿时她就见过父亲将母亲气哭的时候,只是随着年纪上涨,次数愈来愈少罢了,如今再次瞧见,虽惊讶但也能理解。母亲被父亲宠的性子里总带着女儿家的骄矜,即便少也能从流下的眼泪中看出些端倪来。既然母亲不愿说,她做女儿的也不便打破砂锅问到底,她相信父母自有相处之道,顺其自然即可。皇帝自行宫回京之后日渐暴虐,动辄打骂宫人。初时还知遮掩,渐渐地便露出些真面目,稍有不顺就以折磨人为乐。他查到数年前折辱过其母的宫人,将其投入暗牢,对其施以最折磨人的手段,满面血污的宫人一心求死,偏偏他还以名贵药材吊着这些宫人一口气,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逢施虐,先是让其目睹他人惨状,然后再在其身上施行,若肠滑不禁,还会招致更惨无人道的折磨。不管是围观的还是施刑的,俱都战战兢兢,不敢发一言,唯有被折磨的宫人的惨叫盘旋于巍巍宫廷阴暗的角落中。日子长了,宫女和内侍们摸清了皇帝的脾气,但凡在御前,皆是小心应对,力求不出一点儿错,连宫人之间的倾轧都少了许多,只为不被皇帝寻到错处,当做泄愤的工具。后宫形势严峻,前朝倒和顺的很。皇帝终是尝到了权势的味道,从最初的夙兴夜寐勤于政务,到如今的得过且过,也不过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每逢十日才上一次朝,平日皆由三公主持朝政。李元恒作为有从龙之功的大将军,地位已超三公。自行宫归来,已有多位官员唯其马首是瞻。还有不服的,李元恒也不急,为官正直,有功的,他给以嘉奖,哪怕他们骂他以权谋私,骂追随他的官员蝇营狗苟,都是害国蠹虫。反之,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他毫不手软,皆以雷霆手段处置,丝毫不讲情面。整个朝堂上下,有无皇帝坐镇,倒是无甚差别。然这些必不能让皇帝知晓,他坐上这皇位说易也不易,五年苦寒之地的经历让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他人对属于他一人权力的染指。好在随着皇帝凶恶的真面目慢慢显露人前后,那些想告御状的也渐渐歇了心思。有那一根筋的御史将参了李元恒结党营私的奏疏呈到御前,倒是引起了皇帝的疑心。他招来李元恒自辩,李元恒一番忠心表述后将大将军印交出,只言愿回乡侍奉双亲,再不入朝为官。皇帝瞧他一脸正气,不欲多说的模样,急忙挽留,将参他的御史贬官下狱,才又将印章还与他。皇帝嘴上说着信他忠心,转过身来又令暗卫无影监视他,有任何异常皆可先斩后奏。李元恒自是不信皇帝那么容易就相信他,派暗卫监视自然也在他意料之中。他也曾领教过暗卫身手,好在皇帝对暗卫功夫信任甚重,只派了两名来监看。李元恒深知不能一杀了之,只能寻机将其收为己用才可绝其后患。暗卫终年不见天日,一身夜行衣,一把剑,穿梭于黑暗之中。李元恒知晓他们自小就被培养成无感无情的皇帝卫士,然人之所以为人,便是有思有想,有七情六欲。哪怕遁入空门的僧人也做不到一辈子没有情绪波动,只是他们善于隐藏罢了。